紫屿咬破饺子，一股汤汁冒出来，居然还是热的。喉咙还被什么梗着似的咽不下去，她就慢慢咀嚼，忍着眼眶里打转的东西。她想起雪夜的妈妈那身名媛淑女的打扮和那条璀燦的钻石项链，不禁怀疑：“你妈妈平时在家也亲自下厨？”
“哦，当然不，今天大年夜例外嘛。她下厨一般是为了秀一下身手，好像有些女孩子插花绣十字绣一样，那是为了情趣爱好，或者说为了显摆一下她也会烹饪。”
“你们家应该有好多保姆吧。”
雪夜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捏面团一样捏她的脸：“反正你要是嫁到我家可以不用做家务。”然后恶作剧似地看着她，哈哈一笑。
紫屿的脸红透，低头撅嘴：“老师，你得注意身份。”换成以前她要被吓昏过去，现在这类话听多了也产生免疫力了，知道他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只好适时提醒他一下。
“嘿嘿。”
饺子的内容物很丰富，有三鲜虾仁，有鱼肉芡汁，猪肉芹菜，还有鱼肉、海鲜、三丁等，她不知道水晶蒸饺也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来。那些糕点据说是各色花样年糕，甜咸酸辣都有，她猜想雪夜那个养尊处优的妈妈应该做不出这许多东西来，那双白嫩丰腴的手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都是你做的吧？”
“我妈帮着包饺子，也学着做了些年糕，不过她做的比较难看，我就不带来了。”
“将来你要是不做画家，可以开家糕点屋。”
“行啊，你就坐在柜台收钱。”
“我干嘛要在柜台收钱……”她突然脸红。
空调已经升温，室内温暖如春。紫屿吃着蒸饺和点心，走到窗边往外看，雪花纷纷扬扬舞落，夹着烟花的夺目，天然一幅飘雪年夜画，她突然觉得烟花即使只是盛放即坠落，又何尝不是世间极致的美。
腾出一只手把窗打开，北风夹着雪花旋转着扑面而来，冰凉的雪珠夹杂在雪花中，打得人脸上生疼。她平伸手掌，看着六角形的雪花在掌心消失融化，只留下沁凉的感觉。
“当心着凉。”雪夜脱下外衣裹住她小小的身躯。
她看着窗外潸然泪下。
皎白的月光将雪地里折射出一片银妆素裹，她看不见任何足迹，只有街灯辉煌地亮着，证实这是个如此繁华的大都市。
“我该回家了。”
她蓦然转身，看着他欲言又止。
“如果天亮前不回到家的话，我妈会把整个城市都掀个底朝天。”
“你真的是撬家出来的？”
“真的，爬墙。”他关上窗。
她脱下他的外衣递给他，看着他匆匆穿上。
“等一等。”她打开衣橱拿出她最贵的一条乳白色羊毛围巾系在他脖子上，郑重地说：“回家不要爬墙，这么大的雪会摔跤。”
他刚想说你这么天真，我说爬墙你就相信，忽然觉得她眼底的纯净如同窗外的雪地，不染丝毫烟火气息。于是觉得不该总说些真真假假的玩笑话让她误解，也认真地回答：“知道了，一个人也要开心，这是新年。”
从窗口一直看着雪夜离开，看着他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路沿，走向那辆几乎被雪花覆盖的奥迪，他紧了紧领口，握住颈边的围巾，然后上了车。
很久以后她看见天空中飘雪的时候，就会想起有这么一个大雪漫天的除夕夜，街道上只有两行足迹，是一个男人为她走出的。
只可惜，当时不懂这些。
整个寒假再也没有看见雪夜，似乎从过了年他就很忙，除了偶尔一通电话，带着疲惫匆忙的声线，她就没有机会去了解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到底为什么那样忙。
杨溢的妈妈反反复复地病危，苟延残喘居然拖过了寒假，也许是因为父子两代中医开的中药方子确实不错，才创造了这样的奇迹。可是她那样的日子，究竟是痛苦多于欢乐，还是生存胜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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