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白天已经开始慢慢变短，但是七点左右的时候，天色还是已经大亮。
全副武装的卡卡西绑好护臂，站起身来回头望了望身后空寂的老宅，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拉开屋门。
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静静坐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上的人。
此时早已不是樱花盛开的早春，郁郁葱葱的绿叶装点着高大的樱花树，最为稀疏的枝丫间，有一方素色披风正随风飘舞，黑色偏襟功夫服在绿色中颇为显眼。
那人腰间干净利落的扎着蓝色布带，一如既往的没有戴护额，只在左肩臂处缝了一个金色的木叶的标志，连宇智波的团扇标记都没有。
他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倚树而坐，一腿屈起一腿伸直，眼睛半睁着，唇边却没了一贯的散漫笑意。
初升的阳光在此刻恰好有一缕透过枝叶的缝隙投下，落在他触手可及的前方。
他缓慢的伸出一只手去，修长的手指白皙到近乎透明，眼看着就能触到那束和暖的光明，却又在距离所剩无几时僵硬的停住。
仿佛是在恐惧着那束光明一般，明明渴求着，却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这样的他，看起来竟有几分难言的脆弱。
卡卡西的心就那样猛然一揪。
下一秒，仿佛与世隔绝的人自己打破了周身的壁垒，朝卡卡西望了过来，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勾起一抹轻巧而散漫的笑意。
乌黑的眸在树影中深邃透澈，勾起的眼尾里满满的都是难以察觉的细致温柔。
卡卡西不知道的是，在看到千烨的那一瞬，他原本死寂的双眸就仿佛被什么点亮了，顷刻间便焕发出了与平时不同的光彩，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千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卡卡西。
让他止不住心下柔软的卡卡西。
他跳下树，打起伞向他走近，但是还没等卡卡西出声，他就突然惊奇的眨了眨眼睛，三两步跟卡卡西错开，走到他身后的屋门前蹲下了身，伸手捉住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这是……茶碗？”
卡卡西侧过身，惊讶的看着千烨手中那个长着一双灵动的大眼，伸出细细的两条腿不断挣扎着的茶碗。
“是影茶碗。有名的工匠烧制的茶碗因为有缺口而被丢弃后，可能会吸收大地的力量而成为妖怪。”
千烨将小小的茶碗放下，轻轻摸了摸它有裂纹而缺失的一个豁口，动作是难得的温柔。
小小的妖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迈开小短腿从游廊下的排水口溜进了房子里。
“它们爱着人类，所以会寄居在老宅的地板下，当那户人家要遭遇灾祸的时候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通知人类，有时候甚至还会代替人类去承受灾祸。嘛，不过院子里是没问题的。”
千烨站起身，漫不经心的笑着，看向卡卡西。
“很可爱吧？”
卡卡西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轻轻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
“我说——”
“那个——”
千烨停下话语，跟卡卡西相视而笑：“你先说。”
卡卡西在他的目光中默了默，不自觉的撇开视线，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你真的要去吗？”
千烨看着他，轻轻弯起眼睛。
“不然呢？”
“我以为你……”
卡卡西迟疑着，观察着他的表情，到最后还是决定说下去。
“我以为你，会讨厌战场。”
——毕竟，你在战场上失去了一切。
千烨周身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
“战场……对我来说确实是不愉快的词汇。”
他别开视线，去看院子中那颗樱花树，目光中慢慢的涌现出暗沉的情绪。
“但是，不管我怎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欺骗自己不要走向战场，这具永不能见光的身体里不自觉沸腾着的血脉却告诉我，我终究是个夜兔。”
打着伞的人抬起左手注视着自己掌心中的纹路，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野兽般冰冷而嗜血。
“在夜晚来临时精神就会亢奋，渴望着鲜血和战斗。”
“听到战场这个词即使心里再厌恶，身体还是会忍不住兴奋，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尽情厮杀的畅快感。”
“遇到强敌还是会不自觉的渴求着用这双手贯穿他的身体，渴求着滚烫的鲜血从他身体里迸出的那一瞬。”
他猛的握紧拳头，力气大到整个左臂都在神经质的发出颤抖，浑身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三勾玉写轮眼也不知何时蹦了出来。
卡卡西静静的注视着他。不自然表露出嗜杀内里的人呼吸粗重的静立了半晌，突然“啧”了一声按住额头，烦躁又懊恼的狠狠挠头。
“冷静下来了？”
他沉静的发问。
千烨僵硬了片刻，然后无力的放下手，任它垂在身侧：“……啊。”
卡卡西看着他不自然的脸色，慢慢发出一声哼笑。
“你的这点毛病，我早就知道了。”
千烨“唰”的一下转眼看他，正巧撞进他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的黑色双眼。
他一下子愣住了。
卡卡西看着这人难得发愣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柔软起来。
——在害怕我因此而远离他吗，这个笨蛋？
他看着这个人三年，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好战嗜血？
但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真正的他是怎样的温柔与坚强？
“被血脉影响什么的，这么窝囊的说法可不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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