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怔怔的望着他。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卡卡西。”
千烨看着这样的他有些不忍, 但还是继续问着，只是放轻了声音。
卡卡西的嘴唇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千烨静静的看着他。
“回答我。你会放弃同伴的生命。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卡卡西张口结舌，好半晌之后才近乎于狼狈的别过头, 无声的抿紧唇。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
“……不用你管。”
千烨轻轻哼笑了一声。
“真是好听的话啊，卡卡西。我太伤心了。”
“而且，到底还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在撒谎啊，你这个心软的笨蛋。”
卡卡西浑身一颤, 默不作声的垂下视线, 僵硬又不知所措的沉默着, 就好像这样就不用再应对前所未有的犀利、将他所有的伪装都拆穿的这个人。
好半晌，他才像是放弃了抵抗似的, 近乎于颓然的放松了全身, 但是即使他看起来是如此疲惫, 却仍然进行着垂死挣扎一样的苍白辩驳。
“忍者是不需要感情的。我这样……是错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上了一丝颤音。
千烨深深的看着他。
“错的？把自己的感情当成不需要品, 还算是人吗？”
“就算不是人, 是工具就可以了。”
卡卡西的声音低低的, 十一岁的男孩沧桑绝望的近乎垂垂老矣。
“是吗，把自己当成工具的人吗？”
千烨深邃的黑眸慢慢冰冷下来。
“真是可悲。”
他无情的嘲讽着。
卡卡西颤抖着握紧双拳，从牙缝里艰难又带着哭音的挤出来一声痛苦的带血的控诉：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千烨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随即恢复正常, 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抓住看起来随时会晕倒的人颤抖的肩膀。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看着卡卡西眼中无声打转的泪光, 一直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沉痛。
“但是……那样的话, 不就只是单纯的杀人机器了吗？”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样……你这样折磨自己，用自己的活法、自己的生命去整个的否定他，你就真的快乐吗？！”
男孩震颤人心的质问像惊雷一般在卡卡西的耳边炸响，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炸醒似的，是那样的动人心魄、振聋发聩。
他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像是从幻术中猛然挣脱出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样，呆呆的、愣愣的望着他。
千烨深深的看着他，恳切的、语气无比沉重说着：
“没有人能一直按规则活下去的，卡卡西。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就会爱人、恨人，想要保护对自己宝贵的东西，就会本能的向往光明与温暖。”
“这绝不会有什么错。”
卡卡西怔愣的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令人心疼的迷惘和不安。
“但是……但是那该怎么办呢？人会产生感情，紧接着就会产生羁绊，就会有犹豫有选择……可是我们是忍者啊，忍者就应该以完成任务为义务，完不成就会遭到谩骂、冷眼和侮辱……”
他抬手揪住千烨的衣襟，目光几近仓惶。
“那些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懂吗千烨，你不懂，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是被这些生生逼死……所以我不敢，我不敢不完成任务，我不敢去想象不遵守规则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他终于第一次在千烨面前主动提起“父亲”这一词汇，却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整个人都不见了平时的冷静。
千烨看着这样的他，捏着他双肩的手不自觉用力，脸色有些发白，唇线抿得极紧，嘴角也微微下沉。
“卡卡西……卡卡西！”
他轻轻的唤着他，低着头慌乱模糊的诉说着什么的男孩从失控的情绪中回神，迟缓的抬头，盈满眼眶的泪终于随着这个动作所流下。
千烨的呼吸猛的一滞，攥着卡卡西双肩的手倏然用力，又缓缓地，缓缓地松弛下来，只有指尖还微微发白。
“……你不会有那样的人生的。我向你发誓。”
他低低的保证着，平静的凝视着卡卡西，镇定的姿态仿佛能给他力量一般，黑色的眸子清澈到能一眼望到底，又深沉的似乎能把卡卡西整个人吸进去。
声音不大，却沉着的好像积攒了一生的坚定。
卡卡西颤抖的眨了眨眼，泪水一下子流的更凶了。
“我恨他……”
他承受不住似的弯下了腰，额头抵在千烨肩上，声音沙哑的、疲惫的，发出埋在心底、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的悲诉。
“我恨他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我恨他狠心的抛下我一个人，我恨他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
清冷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颤抖。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仿佛发自灵魂的绝望的拷问，震颤着千烨的心。
卡卡西无声的、悲伤的哭泣着，像是要将一直以来积攒的委屈、不安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无助得像个孩子。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汹涌激烈的情感驱使下，他的哭泣也是忍耐而克制的，只有在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发出一两声哽塞的呜咽。
——笨蛋。
千烨垂下视线，轻轻动了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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