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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文学 >> 楚捷 >> 第5章

在离开那家便宜的民房后,我和安宁找了很久在附近租了一间每个月只有六百块钱的小房子,在一个非常破烂的小区里,但我已经十分满足,我实在不敢在看红泥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和晚上仔细描画的妆容,或者说我迫不及待的想逃离那个地方以抵抗我对那些事物的难以抵抗。

唯一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那附近的饭菜非常便宜,我们在一番仔细的思考后,打消了回家做饭的想法,为了生活下去他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起了销售,为了不饿着肚子我也不得不放弃我继续读书的梦想寻找一份工作,于是在第二天晚上我就在附近洗衣店里应聘了一份前台的工作,那是一份相当枯燥的工作,每天需要上十三个小时的班,但至少我们不用饿着肚子,现在想想,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风花雪月,如果在大学里我们手牵手的操场上散步也算的话。

在后来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傍晚天色阴沉,我去送衣服,客人在一家非常高档的小区里居住,我骑着店里的电动车,在和小区门口的保安来回纠缠了数十分钟后他终于同意给我五分钟的时间,那虎视眈眈紧紧盯着我的眼光仿佛生怕我这个小姑娘是某个伪装潜伏的杀手一样,给我开门的是一个非常漂亮,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姑娘——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大衣,盘着高高的头发,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至少现在想来是这样,而我呢,不过是一个浑身已经开始出现风尘气息的女人,那么一瞬间我惭愧极了,人格的平等有些时候根本不值一提,我们明明差不多大呀。

后来我跑出来的时候,电动车没有电了,我第一时间给安宁打了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常的委屈,我想对他说电动车没有电了,希望他来接我回家,然而安宁的电话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后来我推着那个电动车走了近五公里的路,安宁给我回来了电话,他非常不耐烦的告诉我说正在陪一个想要租房子的顾客喝酒,那天晚上我和他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很奇怪,我没有责怪他喝酒,也没有责怪他不接我回家,而是满脑子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然后在第二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在村子里免费体检的时候查出了艾滋病,两个人都是,我见过他的父母,在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两个非常苍老的人,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现在看来,也许已经被疾病折磨了很久,总之在得知那个消息后安宁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他身上那股子让我曾经欣赏的阳光好像一瞬间就消失如同被乌云遮住了太阳,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拉着他像着魔一样去了医院,所幸的是,安宁并没有感染到,这让我放心了很多。

人生总是有很多画面在脑子里仿佛永远也忘不了,人们都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有时候我深深的感觉到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天我们拿着医院的化验报告站在大门口,我记得那家医院门口是两根高大雄伟的柱子,柱子上写着“预防艾滋,从我做起”,在旁边是一张大大的海报在向人们描述着艾滋病的危害,看起来异常刺眼。安宁当时站在我旁边,穿着公司发放的西装和一双不太合脚的皮鞋,他的胡子好像在一晚上疯狂的生长了出来,沧桑的让我有些不敢靠近,也是那个时候,他告诉我我们需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我没有说话,尽管我始终是一个对未来可期的人,但那个瞬间我隐隐有些恐惧未来。

后来我们借遍了所有可以借到钱的人,在县城里一个偏僻角落里买了一幢只有四十平米大的小房子,安宁也开始拒绝带我回到他们家。

再后来,他迷上了赌博,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开始整夜不回家,我们为此争吵了无数次但无济于事,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在我最后一次和他争吵的时候,我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同时也告诉他我会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于是我们也终于走到了边缘。都说女人是有命的,命这个东西从来由不得自己,那个时候我深深的相信了这句话,我们家的孩子似乎都遗传了这一点,从姑姑到父亲再到我的母亲,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水深火热被生活嘲弄,母亲嫁给父亲以后似乎一天的安稳日子都没有过,而在生出我后,更是雪上加霜,我不想走她的路,我不想复制她的生活轨迹,我舍不得这个孩子但我无法承受他出生后所要面临的生活,我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楚捷”。

于是我们离婚了,在和他“谈判”的那天晚上我坐在沙发上哭了很久,我压根不敢去看那面挂在墙上的镜子,我知道我的双眼通红的有多么可怕,那里面布满了我压根不敢去看镜子就能感受到的红色血丝,很晚的时候安宁回到家里,我始终记得在他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的那一瞬间,我猛然的抓起了一片放在眼前的面膜迅速撕开敷在了脸上,那个瞬间我仿佛超人戴上了墨镜,脆弱又坚强,那天安宁告诉我说不想因为他爸妈的事情拖累我,这句话我信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是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人,现在说来已经成了一个笑柄,红泥曾经嘲笑我说世界上怎么还有我这种傻姑娘,我说追求美好的爱情有错吗?她说没有错,我也向往爱情,可是我不相信爱情,这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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