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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文学 >> 楚捷 >> 第10章

我不能否认和安宁在一起的几年里是我最开心也最痛苦的几年,这种快乐和难过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我的家庭带给我的悲伤,所以说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头脑总是不清醒的,我也曾被感情冲昏头脑甚至不想用任何理智的想法去对待我周遭的一切,只是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一直都扎根在我的生命中,像一颗坚韧不拔的冬青树,它的根须蔓延在我身体的每一寸,不断的提醒着并且我从我的血肉里吸收的养分越长越大,我吃过的饭藏匿于我的血肉中,像我受过的伤藏匿于我的记忆里,我爱过的人藏匿于我的灵魂中,他们固执坚韧毫无商量的余地就占有了我并且永远都不会离去,只不过以另一种方式和我共生,不管我承不承认都是这样。

但这件在所有人都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带给我的后果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从那以后患上了幽闭恐惧症和晕血症,它们像个梦魇一样潜伏在我体内,我很害怕一个人呆在某个地方,和安宁分开以后尽管只有四十平米大的房子我却常常焦虑不安仿佛我的细胞都散发着恐惧感,有些时候我甚至不敢开灯害怕看到自己无助的样子,每当傍晚的余晖散尽后我都由衷的希望黑夜如果真的是个怪物那干脆将我吞噬掉算了。

红泥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的,但是命运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又一次将我们的秘密交汇在一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也许就是我在十块钱一晚上的出租屋里和她见面的时候吧,傍晚六点我从单位下班,不知道为什么十月以后的天气就像淘气的孩子一样,五点钟我在单位的窗户外还能看得到夕阳西下,六点的时候却连余晖都看不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我呵了一口气,伸手把衣服拉紧了一些,开始往家里走,路上我给红泥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无人接听,片刻后我又给红泥打了过去,依然是无人接听,我轻轻皱了皱眉头,因为她从来没有拒接过我的电话。

很快我就穿过了林荫街走到了小区里,路上有几条流浪狗在争夺着一块脏兮兮的腊肉,汪汪的低吼声在墨蓝的夜色里格外明显,好在这里尽管偏僻却有路灯,微弱的光芒让我不至于那样胆战心惊,进了小区以后我看了看楼下,车放在原地一动不动,临走前我将钥匙留给了红泥,看来她并没有出门,我本以为她十有八九会开车跑三十公里的路程前往市里买一杯昂贵的星巴克,我抬头看了看,万家灯火通明,偶有几声吵架声或锅碗瓢盆的声音传出,但是六楼——我家的那扇窗户却依然黑暗,这让我心里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详感,一阵冷风吹来,我快步走向楼梯,穿过层层的黑暗走到了家门口,我大声喊了一声红泥,却没有人理会我,我开始敲门,使劲的敲门,尽管我的力气并不大但我想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声音里能安然无恙的沉睡,我拿出手机又拨打了红泥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楼道里的灯光是声控灯,每隔两分钟便自己熄灭一次,终于在第五次熄灭的时候我有些慌张了,我犹豫了一分钟给安宁打了个电话,因为我想起来在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安宁就在楼下,在我刚拨出电话的两秒内安宁就接通了,很奇怪,人们总是在离别以后才更加在意,难道这就是黑夜和孤独的力量吗?安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喂了一声。

“安宁,你今天上楼了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忘记了安宁已经没有这里的钥匙了。

“没有,你走了以后我就走了,怎么了?丢东西了吗?”安宁问到。

“我……”我突然想到,如果安宁没有来过的话,那他怎么可能知道红泥在家里呢,当然,红泥和安宁认识,很久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吃大排档,我顿了顿没有告诉他红泥消失了,而是继续说到:“没什么,我忘了带家里钥匙了,我忘了你那里也没有,所以……”

安宁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他太了解我了,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在说谎,因为在三年前我在路上推着没电的电瓶车走了五公里的路让他来接我他没有来以后我几乎在没有麻烦过他任何事,更别提因为这样一件事情给他打电话,但他总是这样,也许他和我一样在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去关心或者打扰对方的生活,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他肯定会说我笨的要死,现在他只是很温柔的说:“我记得家门口上有很多小广告,上面有开锁师傅的电话,那个门比较老,应该会容易开一点,我以前喊过一次,一次应该是五十块钱,你给人打个电话。”

“好,谢谢”我客气的说到。

安宁没有说话,挂了电话,我完全没有在意到他在挂电话时微弱的叹息声,当然,即便听到了也无济于事,也许我的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去防备他了,我不想他继续踏足我的生活却又始终心有不甘,我又给红泥打了个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我开始慌乱起来,内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了一股烦躁不安的感觉,犹豫了片刻后我又跑去楼下,我甚至已经在想红泥是不是开着我的小破车去了市里喝完一杯咖啡然后躺在车里睡着了,因为她喜欢在车里睡觉,她说那个狭小封闭的空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对此我表示不能理解,我快速的跑到楼下,借着楼下黄色灰暗的灯光趴在车子的窗户上仔细往车里里面看了看,红泥并不在里面,反而车窗上映着我焦急的面孔,我定了定神,往小区外面看了看,没有人影,红泥没有我家的钥匙,如果她要出门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夜色浓郁,霜降过后天气变化异常明显,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除了我开始慌乱的内心外一切都十分静谧,我揉了揉已经开始发凉的鼻子,转身跑回楼上,然后看着门口贴的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开锁电话,我快速拨出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声音十分苍老像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在开出了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格后,他终于答应我马上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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