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邰又从袖中取出一卷纸，交与内宦：“证物过大，不便携带，故臣只绘了图样呈览。望娘娘恕罪。”
太后再接过那纸卷展开，又动容，纸上的匣子、锁扣有各种图案，有些类似马吊中的饼与条，有些类似骰子或牌九上的点，洋溢着珊斯锁匠塔木沙对中华博戏的深情。
王砚道：“据冯大人询问证人得知，塔木沙这个人记性不好，但他所有的盒子他都记得如何开，是因为他一直都用同样几个数。他赌钱或做工时，这鹦鹉都在旁侧，于是记下了密数。古罕德临死前，就是想让鹦鹉叼纸片，找出这几个数。”
奥维特妮娅凄然凝望着宝球。
“这球中的秘宝，乃臣妾的父皇苦苦寻觅而得，臣妾先祖曾凭此宝，开疆扩土，成就霸业，使得临近诸国皆俯首称臣，但于朝代更迭时不慎遗落。父皇寻回它时已病入膏肓，叔父觊觎宝座，在宫中也埋了许多眼线，父皇恐此宝落于贼手，便将它藏在塔木沙所制的这枚宝球内。叔父一向残害神火教徒，塔木沙见形势不好，在父皇驾崩前就逃走了，不知此事。父皇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兄长古罕德，可古罕德不晓得怎么打开这颗宝球。”
太后道：“你父皇也是恐怕这两兄弟吞了宝物，便让他二人互相牵制，乃是一片苦心。”
奥维特妮娅垂泪。
“谢太后娘娘提点。父皇驾崩时，臣妾与弟弟都不在侧，未能知道宝球如何开启，古罕德也没能从宫中带出宝球，它又落入叔父手中。他不知其中藏有至宝，将此物当作贡礼，献与上国。塔木沙贪婪，古罕德没有告诉他真相，只以躲避祸事为由骗塔木沙同他一起来到上国京城，各自开店铺为生。”
太后颔首：“想来这古罕德为取回你国重宝，一直殚精竭虑。然后，你为退弗斯之兵，又亲自前来。”
奥维特妮娅立刻再跪倒。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从来无意冒犯天威，古罕德在京城亦是安分守己，他一胡人，能托庇在京城容身，已是感激涕零，不敢思大逆不道之事。他还劝过臣妾，不如就不回拜曼，在京城做一寻常百姓，安稳一生。”
太后又浮起微笑：“哀家并无他意，你休要惊慌。”
奥维特妮娅不禁暗暗看了看王砚，万幸王砚在他夫人和太后面前替她瞒过了陷害雪麻糖，接近王砚一事。
“臣妾为救拜曼来到上国，陪同的护卫均在路上折损，只剩得女官海琳娜，她与古罕德曾有情缘。到京城后，为求稳妥，臣妾与她先盘下了一间首饰铺子存身，只由海琳娜与古罕德及塔木沙接触。”
太后道：“你的这位女官，亦是位忠仆。”
奥维特妮娅涩然一笑。
“但非所有人皆忠诚。臣妾未听古罕德劝阻，将秘宝之事告知了塔木沙，塔木沙居然打算把秘密卖给泊罗人。泊罗人中混有东瀛的细作，塔木沙在与泊罗人谈买卖时，被东瀛人所杀。本来，如何打开这颗宝球要永远成为一个谜了，万幸天无绝人之路，竟留下了一线生机。”
太后唏嘘：“亦或汝父在天之灵庇佑矣。你这样历重重险恶而来，哀家定不会为难你。这里头的东西，只要不是有损我朝之物，你尽可取走。”
奥维特妮娅感恩叩首。太后又道：“只是王砚哪，说了这半日，此球到底怎么开？哀家看这宝球上并没有你们说的这个符那个数的，也没形似六饼八条的东西。”
王砚又行礼道：“娘娘，可否容臣触碰这枚宝球？”
太后吩咐宫娥将宝球捧与王砚，王砚转动球身，仔细查看，轻轻摁了摁其中一颗金色彩宝石，未有异样。王砚转动球身，又摁上一浅红色宝石，但觉指下微动，宝石竟微下沉了些许！
王砚双眸一亮，立刻继续摁上一溜儿同色彩石，再将宝球转了转，又摁住一颗浅蓝色碎宝石，宝石亦微微沉下些许，王砚再将一些同色碎宝石摁了一遍，把球转回起初那一面，再摁摁初次触碰的金色碎宝石。
这次，这颗宝石沉下了！
王砚又把周围所有同色的金色碎宝石尽摁了摁，只听一声咔哒轻响，王砚再将最顶端那颗硕大的红宝石一掰，宝球竟像绽开的花朵一般向外分出了六瓣，内里的半圆金座中，有一叠布。
王砚向上首一拜：“臣事先询问过奥维特妮娅公主，拜曼国历法，与我朝近似，一年亦分作十二个月。这颗球上六道纹，把球分做六瓣，每一瓣是两个月份，各用一色宝石镶嵌着拜曼语里代表此月的符文。臣只要找出拜曼文中，三月的字符‘M’、六月的字符‘I’、八月的字符‘A’将它们依正确顺序按下，便可开启。”
冯邰补充：“这珊斯工匠的机关极其精细，只要第一颗宝石未摁对，其余皆摁不动，且彩宝细小，纵有些许异样亦难发现，故娘娘以往赏玩，并未察觉有异。”
太后凤颜大悦：“妙哉，如此刁钻，难为你们猜得出来。”
王砚拿起那叠布，布上绣着浩瀚的水面，水上燃着无边无际的熊熊烈火。
王砚请内宦取来小剪，剪开布幅的一边，从内里掏出一张羊皮纸，纸上书写着密密文字。
奥维特妮娅再度跪倒：“尊贵的皇太后殿下，这，就是拜曼的秘密，海上火。我愿将它献与上国。请也准许我，带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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