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样是病房,但这间房间里那种属于消毒水和各种药水的气息几乎重到能够麻痹嗅觉的程度。
床上的女人始终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双手相扣自然的搭在腹前,只不过双眼紧闭,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什么,眉目间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如果不是那脸上的苍白和疲惫太过显露,恐怕任谁看了都像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樊天逸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薄镜下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瞳眸下像是有什么更深的情绪将呼之欲出,五官却始终是那副淡漠无澜的神情,仿佛只是因为这房间内刺鼻的气味而显出不满的意味。
“这算是施舍吗。”
几个字平静的从女人嘴里传出,细了听却有几分讽刺的味道。
樊天逸静静的站在床尾,单手插兜身姿欣长的看着她,“你关珩这么骄傲,需要么。”
一道细不可闻的冷笑声,关珩这才缓缓睁眼看向对面斯文冷漠的男人,上一次见面不过区区几天前,只不过如今这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似乎已经彻底的转换了。
她成了那个弱势。
“我摆了你那么一道,樊总还肯大发慈悲的救我,这属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至少这样看上去,关珩比想象中的要镇定许多。
男人同样波澜不惊,“什么在你的意料之中。”
她挑了挑眉,掀着唇角,“樊总的太太似乎并不同意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她的感受。”
“我自然不用在乎她的感受,”空气中持续响着医疗器械的声音,“不过樊总若是诚心想救我,又何必让樊太太也参与进来。”
男人嗤声笑笑,斯文冷漠的声音足够无情,“看来连你也知道我不是诚心。”
“怎么,你这是想恶心我,还是想恶心你自己?”女人眼底的那抹厌恶毫不掩饰,此时又更像是在挑衅,“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接受你的捐赠?”
“捐赠?你当真以为我是慈善家?”似是觉得她的用词可笑,樊天逸一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瞳孔轻飘飘的望向她,“既然给你,我自然会收利息。”
关珩脸上那抹弧度逐渐淡去,凝视着他,却没再开口。
看着女人充满戒备和警惕的视线,樊天逸垂了垂眸,手指习惯性的推了下镜框轻笑,“你觉得屈辱也好,恶心也罢,既然聂老爷开出了条件,那么后面的事我会做到。”
聂老爷?
关珩脸上有一瞬的错愕,突然就凉薄的笑了出声,“我一直觉得良黎已经够天真了,没想到你比她还天真。”
樊天逸自然听懂了她话语中的嘲弄,只要她不愿意,别说聂老爷,就算关越在世也没办法动摇她的决定。
不过男人也并未在意,转身就欲离开,却在手落在门把上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不是说死了未免太无趣么。”
关珩微微一怔,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也冷淡得没有温度。
“你风光无限了一辈子,没必要死得这么窝囊。”樊天逸看着眼前的房门,淡淡的道,“所以关珩,好好活着。”
菲薄的镜片掩住了大半的神色,他说,“活着,才是对敌人最狠的报复。”
从关珩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挺拔的背影,但短短的这几个字还是令她的瞳眸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手指在身侧缓缓攥紧,她笑了笑,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的背影,五官却是连那点笑容都暖不起来的冷和恨。
她说,“当然。”
她当然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直到……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的那天!
……
宋秘书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病房内已经没有了樊天逸的身影,女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
他踌躇着,“关总,小姐和聂南深就在外面……”
回答他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见。”
他怔了下,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病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仪器发出的滴答声,还有窗外偶尔吹拂进来的凉风,映衬着的只有耳边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
【你风光无限了一辈子,没必要死得这么窝囊。】
【关珩,好好活着。】
【活着,才是对敌人最狠的报复。】
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女人急剧难看的脸蛋猛地一白,当即快速的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跌跌撞撞的就摔进了洗手间。
“呕……”
宋秘书再次回来时,就听到了洗手间内传来的声音,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跌坐在地上双手趴在马桶边缘不断颤抖着干呕的女人,他一骇,“关总!”
女人的干练的短发早已被冷汗打湿,丝丝缕缕贴在脸颊,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要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看上去虚弱又憔悴。
“我去叫医生!”宋秘书刚要起身,女人就抬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不用……”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又是对着马桶一阵呕吐。
那甚至是身体里一种潜意识的排斥反应。
比起心理的抗拒,更多的是从心底升出的毛骨悚然的恶心。
原本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吐出来的都是酸水,胃里不断的绞痛着,最后直到连水都吐不出来,那干呕的症状才稍微好一些,宋秘书连忙从一旁拿过纸替她擦拭,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关总,您……”
“言晏去找的他们?”女人却并没有接过纸巾,只是低着头喘着粗气,短发挡住了大半的脸色,嗓音还透着无力的虚弱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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