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
低着头的杨一突然放下碗筷细声说道，头也没抬，桌上的其余三个人都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饭都没吃完要去哪里！一天就晓得糟蹋粮食，饭不准倒明天你热一热继续吃。”杨母不高兴地吼道。
杨一长得瘦弱所以吃的也少，碗中的饭基本上等于没动，白白的一小块放在碗中间。
这个年头国富民安，杨家不算是穷，屋子建的在全村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说起来不至于在米上那么严厉，不过有一种人让人看到就有种想使劲欺负的感觉。杨一恰好就是这种人。
杨荷每天零嘴吃的不少，吃饭的时候都会剩个半碗，一般都是直接倒在潲水桶给猪吃，到她了就是热一热。杨一放在双膝的手紧了紧，比刚刚多用了一分力气说道：“我想出村去。”
杨母不以为意地给自己的乖女儿夹了一块肉，“下次赶集的时候给你几个铜板，你自个去就行了。”
“……我想去镇上做工。”
“啊，做工！”杨父扁扁嘴，“家里有不缺钱，你长成这样去做什么工，好好在家做做饭，照顾妹妹就成了。”
一句话就打发了她。
“我想去试试……”杨一小声争取道。
要是平时别说被拒接，连开这个口她都会不敢。杨一也惊异今天的自己跟平时比起来怎么怪怪的，但却一点都不讨厌，最好就一鼓作气逃离这个会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大妞，你是发烧了！生病了就回房间呆着，碗明天再洗，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那张脸哪个店铺敢要你。”
杨一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她的脸上有一块指头大小的胎记，赤红色很醒目。
“总会有不介意的。”
杨荷总觉得今天的杨一有些不一样，特别是在厨房里她看她的眼神就让她觉得毛毛的，所以饭桌上也没说什么话，听到她想去镇上做工，心里一阵喜意，见父母不答应就帮忙道：“就让姐姐去嘛！她那么想去。”
杨一因为这个好久没听到的“姐姐”抬了一下头，看到杨荷的表情大概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只要她走了村里也不会有人嘲笑她有一个丑姐姐。
这样多好，杨一的目光划过坐的极近的三个人，他们才是一家，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待杨荷的态度自然不会跟对杨一一样，她一说杨母就犹豫了一下看向一家之主，“你看怎么样？”
杨父放下了碗，“吃个饭都吃不安生，明天给你几个大钱，你自己去镇里找工做，要是找不到就回来，别再做那些幺蛾子。”
杨一猛点头，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吃好收拾碗筷。
只要离开这里，她应该就会变好。她可以忍受外人对她不好，但是她明明和杨荷一样，都是女孩凭什么那么对她。
杨一甩了甩头，把瞬间涌现的恨意甩了出去，你若无情我便休，就是有一块不好看的胎记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我说这几个钱给你，你一定要在镇里找到工做啊！”杨荷塞了五个铜板给她，脸上也难得有了笑意，“爹娘有我一个女儿就行了，你别回来了。好好做工赚钱，找一个跟你一样丑的妹妹一起住。”
那也不错。杨一收下了铜板，低着的睫毛颤了颤，要是有个小妹妹牵着她的衣裳，不嫌弃她丑，叫她姐姐也不错。
……
清水村离镇里不远，不是赶集所以也没有人家赶牛车上镇上，杨一收好了钱背了一个背篓，往里面装了一些干粮就上了路。
离开了那个地方，杨一突然觉得舒服了许多，习惯性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不该是她过的生活。
她生活一定是要她感觉到开心的。
杨一勾了勾嘴角，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不过她现在才九岁，会有人收那么小的工人吗？
……
杨一看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而后又倒退了几步，目光游移地看向了一团染着血的小孩。
她才想找一个会拉着她衣角的妹妹，这就心想事成了吗？
胸口的起伏证明这个小孩还活着，杨一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拍了拍他，“你还好吗？”
虽然小孩的身上的衣服都染了一层血，但脸却意外的干净，比杨荷的脸还要白还要粉嫩，脸蛋圆圆的，身体也是圆圆的一小团就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小孩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应该是没听见。
杨一顿时有些纠结，她已经走了一大半截的路，要是把这个小孩子带回家说不定会因为各种原因就不能再出来，但要是带到镇上她哪有钱给他看病。
小孩胸口猛地起伏了几下，“……水……水……”
“水……”杨一慌乱的从背篓拿出水袋凑近他的嘴。
一只手把他头抬起，喂到他嘴又闭紧，杨一关了水袋把他慢慢的放下。
村里面也没有大夫，就是送回去也没有什么帮助，杨一摸了摸他身上，发现一个装了不少碎银子的荷包，心头一喜，更坚定了不会村里的心思。
她做好的就是一去不回的打算，所以也带了几件衣服。
把小孩的衣服脱掉的时候，他微微睁了一下眼，杨一立刻把衣服给他套好。
比起小妹妹变成了小弟弟，她更好奇他胖乎乎的像莲藕一样的四肢，是要吃多少东西才能那么胖，他应该只有两三岁，他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长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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