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清醒过来。
唐笑明显的注意到他的背脊一下子挺直了，脸上的表情也微妙的发生变化——
不是刚睡醒时懵懂的样子，而是一贯的冷静自持。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笑笑，是慕子豪让你来的吗？”
他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嘴唇也苍白干裂，虽然他站得笔直，但唐笑能够察觉到他的虚弱与力不能支。
然而，尽管如此，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我听说你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唐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嫣红的唇角一扬，轻轻笑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啊？”
裴远晟浓深的长眉微微皱着，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不太认可这件事，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太多事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看向唐笑时，尽量用最柔缓的语气说道：“天气不好，山路又不好走，你又是孕妇——他不该叫你来的。”
他一贯清醇优雅的嗓音中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的沙哑。
“可是我已经来了啊。”
唐笑淡然道。
裴远晟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门框上扶了下，又很快收回来。
回想起刚刚开门前那一声响，唐笑怀疑他刚刚下床时摔倒了——
应该是浑身没有力气的缘故。
“你等下……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去。”
裴远晟转身去房间寻找手机，唐笑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他的背影依然身姿笔直，但是脚步虚浮，唐笑有种他在雪地里行走的感觉。
她一眼就看到他的手机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深灰色抽纸盒旁边，可是他却近乎茫然地找了好久。
唐笑无声地叹息，走到他身边问：“是不是头晕眼花？”
“没有。”
他回答得很快。
“不难受吗？”
唐笑又问。
“没有。”
他有些涣散的视线终于聚焦在纸巾盒旁。
她看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拿起那只手机，但也许是五指使不上力，手机忽地就从他手中滑落了。
他皱紧了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仿佛是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气恼。
她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骄傲得可怕，因此也并不拆穿，只静静站在一旁。
电话接通之后呢？
来之前她很担心他，担心得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倒是冷静了许多。
倘若司机愿意回来接她，而裴远晟又坚持要送她走，那么她也不便坚持。
慕子豪也许是故意让她来的……
从刚刚在门口时裴远晟的反应，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可她也完全能够理解慕子豪。
慕子豪和严叔一样，是真正关心裴远晟的人。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独自生活在这里的裴远晟，实在是太孤独了。
那么，平日里看着裴远晟的慕子豪，应该更加深有感触吧？
他想要多一个人来关心裴远晟，来对裴远晟好，这原本并没有什么错。
只是……
裴远晟比较是那样骄傲的人啊。
正想着，看见裴远晟蹲在地上，手指在地毯上摸索了几下，终于松松地握住了手机。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失去重心，双膝一软。
也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倏然涣散，那双深黑瞳孔中的光芒一下子暗去了，她看着他鸦翅般乌黑的眼睫极其缓慢地扇动了几下，终于疲倦地垂下……
“……裴远晟！”
她惊叫一声，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倒下去……
“哐当——”
手机从他无力散开的修长五指间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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