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夫人正院中已经是灯火通明, 里头个下人都已经起来了, 一个个垂手站在两边的穿山游廊上不敢说话。
王子腾沉着脸站在正房廊下，远远地看着东北方向上火光冲天。
王玚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悄声上前，拱手行礼道：“父亲。”
王子腾似是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过来了？”
王玚轻松笑道：“是，外头好戏开锣了, 咱们不能上场，还不能挑一个好时候从头看到尾了？”
“这话说的不错。”王子腾也笑了，他对张家这一招嗤之以鼻, “昏招, 张阁老一下狱, 张家竟是一个拿得出手、撑得起门面来的都没有！”
王玚见王子腾谈兴上来, 似是要长说下去, 忙伸手示意请他进去。
王子腾便进了正院书房, 两人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 这才听见外头动起来——想是牛夫人吩咐做事去了, 王玚想起自己方才说若是黛玉不放心便可过来, 忙跟王子腾告罪一声，先出去叫了个小丫头来, “告诉太太一声, 过会子大奶奶过来。”
那小丫头忙答应了过去回话, 王玚这才关了门进里头与王子腾说话。
王子腾笑他一句啰嗦, 却也高兴他们夫妻和睦，“如此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岳父，不然日后相见可是头都抬不起来了——多咱你们有了后嗣，我也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王玚一笑，不欲再说这个，便岔开话题又说张家，“他们也不只是怎么想的，是谁出的点子叫一把火烧了的——这不是摆明了说自个儿有问题，单从三皇子心上挑火儿？”
“可不是！”王子腾也道，“才定下了储位，正愁着不知如何立威警示众人，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生事，若是三皇子不狠狠惩治一番，这都对不起今日这场烧的大半个京城都瞧见了的火！”
三皇子钟坚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王玚再清楚不过，瞧着斯斯文文的，实则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单看他把众皇子名为保护实为囚禁关在宫中不放出来，便可窥见一斑。张家这时候跳出来，三皇子不治他治谁？
“想是为了毁掉证据，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大火。”王玚眯眼笑道，“除了牵涉其中的世家们，不作他想。”
他嗤笑一声，“张家也算得上是舍己为人了？舍了自个儿填刀口，倒把其他人摘出来了。不知张阁老在大理寺狱里听见这个会不会叫这些不肖子孙气得吐血？”
王子腾连连点头，“说不得，说不得！他那个性子，吐血都是轻的了！”
“故此，父亲也不必太上心了，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这场火跟咱家没什么干系，谨防着有人泼脏水就是了。”
“我倒是不怎么上心，不过是好笑这些人太不拿三皇子当回事了，”王子腾嗤笑道，“真当这位是黄口小儿，想来一出挟天子以令天下？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王玚耸了耸肩，回道：“自是好笑，他们愈是自乱阵脚，于咱们愈有利。”
王子腾点头应和，两人隔着窗子远远看着火光渐渐下去才各自安歇。
王玚自去正房中带了黛玉回去歇下不提。
次日清晨两人本是想早起先去给王子腾请安，黛玉还道，“从我来了，还不曾正经见过父亲，这回趁着请安见一见才是。”
王玚自然无不应之理，两人也不曾用早饭便带着白劳、蒲桃两人往正房中去给王子腾请安。
谁知进了院子就听翠玉正招呼一个婆子去收拾王子腾的书房，“老爷吩咐说外间扫一扫，回来了要用的。”
王玚听着这话像是王子腾不在，便招手叫过翠玉来问道：“老爷呢？可是出去了？”
翠玉忙上前行礼，见过王玚和黛玉，又笑道：“回爷的话，老爷一早便叫人请进宫里去了，听着像是亲家老爷叫人来请的。”
“父亲？”黛玉奇道，“父亲不是还未曾从宫内出来，怎么还遣人把老爷也请去了？”
这可为难了翠玉，她迟疑道：“这个……许是宫里头有什么事儿？奶奶，这个小的可是真不知道了。”
王玚笑道：“别难为她了，必定是昨夜那场火，宫内叫老爷进去商议事情。”他说着示意翠玉过去通传，“太太起来了没有？我跟大奶奶过来给太太问安。”
翠玉忙回道：“起来了，起来了。正预备着用早饭呢？大爷和奶奶也一道儿用罢？”
她说着又叫了一个小丫头进去传话，自己便等着王玚吩咐。
王玚看了黛玉一眼，黛玉便点头道：“左右都是要用的，在这里还省事儿，又能陪着太太。”
“可听见了？”王玚笑着吩咐翠玉，“叫人把我跟你奶奶的饭也摆在这里罢。”
翠玉笑着福身行礼，自去使人抬饭。
这时里头牛夫人已经知道了他们过来，便遣了小丫头来请两人进去。
王玚同黛玉进屋子给牛夫人请安，就见牛夫人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收拾得齐整，头上簪环也戴上了，王玚便疑惑，“太太大早上起来，怎么还穿的这样利落，可是今日有什么事儿？”
牛夫人一壁叫他两人坐下，一壁没好气道：“哪是有什么事？却是今日来了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黛玉笑道：“大早上的，谁上门来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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