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仕嘉问：“怎么伤的？”
沈烈嘴里叼着烟，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他扯下长袖衬衣，露出包扎过的左上臂，说：“刀伤。”
大伙儿都看着他。
宜仕嘉小心翼翼地帮他揭开纱布，：“报警了么？”
沈烈：“私人恩怨，摆平了。”
刚才那老头交了钱进来找医生，白方方却坐着没动，贾严看了她一眼，对老头说：“我先带你们去住院部，现在都下班了，明天一早做检查。”
这边宜仕嘉检查沈烈的伤口：“伤的不轻。”
自打沈烈走进来，白方方的脑袋就一直是晕的，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又晕又紧张，她虽无动作，眼神却已经飘了过去。
宜仕嘉继续说：“桡动脉破裂有一定失血，还好及时做了止血……”
白方方忽然说：“你……”
“你怎么还在这儿”或者“你又跟人打架了”这两个问题，她犹豫着要问哪一个，等他似乎毫不在意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宜仕嘉抬头，疑惑：“我怎么了？”
沈烈看着她，慢慢吐出一口烟。
白方方赌气想：我偏不问，对一个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人，我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地去关心他？
她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我是说你，”她也不看他，只伸手点了点，“把烟灭了，医院里不让抽烟。”
宜仕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小白你缺心眼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人刚干完仗过来的，你这么没礼貌会被人砍死的。这儿天高皇帝远，被砍了可找不着110。他连忙转移话题，“大哥您坐好，我要给您缝针了。”
眼前这人却不以为意，把嘴里的香烟随手往旁边一递，一副怎么也洗不白的黑老大派头，偏生那个姓高的二百五还赶紧做小伏低，伸手把烟蒂接了过去。
宜仕嘉看不下去了，他微一摇头，抬眼却瞥见沈烈似乎皱了皱眉。他忙寻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忽然想起来，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完了！”
沈烈低头瞧了瞧自己被缝了一半的伤口，反问：“完了？”
宜仕嘉忙赔笑：“不是不是，还没有，”他连忙起身去找什么，路过白方方身旁时却露出一脸惊心。
白方方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宜仕嘉郁闷地做口型回她：“我忘了给他上麻药。”
白方方听清楚了，难受地瞪了他一眼。
这边针还没缝完，那边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张主任和赵主任都在门口站着呢。
张主任招呼白方方：“小白你出来，刚才那个病人是你收的？”白方方应了一声，忙跑出去。
赵成才问：“病人呢？”
白方方说：“贾严安排他们住院去了。”
张主任说：“我初步的想法是明天和黄主任还有内科的同事，我们一起搞个小型会诊，正好我也听说过赵主任以前专攻小儿心外这一块，手术的事就有他来决定，”他转向赵成才，“赵主任，要不这样，您那边要是说有把握，那病人当然就不需要转院治疗……”
赵成才打断：“张主任，怎么都行吧，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看病人。”
他说完就走，张主任小声叮嘱白方方，“你跟赵主任多学着点，要注意观察，不管他做了什么，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你都要记在心里，这些东西诊断书上都要写得清楚明白。”
白方方一言不发做聆听教诲状，她忍不住回头往急诊室里瞄了眼，沈烈的伤口已经缝完，宜仕嘉正在给他包扎。
人家根本没瞧她。
白方方心里叹一口气，一瞟眼却发现高勀正看着自己，她忙把脸转过来，张主任催促着：“快去快去。”
白方方和贾严陪着赵成才在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等回来时，急诊室里只剩下宜仕嘉。白方方张口就问：“人呢？”
宜仕嘉回：“什么人？我在你眼里不是人吗？”
贾严说：“她找的肯定不是你。”
宜仕嘉说：“刚刚，就在刚刚，黑道哥走了，话唠哥也走了，世界总算清静了。”
贾严感到意外，看一眼白方方，“话痨哥竟然舍得走？”
白方方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外面黑洞洞的，只看得见被湿热空气包裹住的树影。
半夜三更，医院外面的林荫道，沈烈问高勀：“我不来找你，你还不舍得走了是吧？”
高勀这会儿才找到垃圾桶，他扔掉烟蒂说：“赵和平都同意让我住院了。”
沈烈“啪嗒”一声按亮打火机，又点上一支烟，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住院？”
高勀轻轻晃一晃手上的拐杖：“因为我腿受伤了。”
沈烈说：“因为你想泡妞。”
高勀不好意思了：“沈队，你眼真毒，这也能看出来。不过你别用’泡’这个字行吗？有点儿……”他摸着后脑勺笑，“有点儿难听。”
沈烈：“你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高勀想了想：“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却多了点痞子样，“要是等我真做了，我就请你……不，请所有兄弟们吃饭！”
沈烈心底那一股火到底憋不住，他狠狠盯着他，压低声音：“你他妈给我闭嘴！”
高勀有点难堪了，他不知沈烈为何忽然动怒。他跟着沈烈的时间不长，甚至只有过一次共同的算是正儿八经的行动，那次在月亮河沈烈救了他。但当时他只顾着惊魂未定却忘了致谢，而沈烈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当两人再次被赵和平牵到一块儿的时候，沈烈差点没有认出他。他本以为他们年龄相当，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应该是轻松的随意的，偶尔可以说点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荤话拉近关系，但是对方喜怒无常，雷霆手段，这给了高勀莫名的压力。他仿佛回到还未离家的时候，他身上永远贴着他父亲名字的标签。而现在，他身上的标签变成了这位年轻的缉毒队队长手下的一个小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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